負責輜重補給的萊特子爵向前一靠：“希望你那群部下真的有那麽勇猛，否則我們精良的裝備就白白浪費了。”

“我保證我的人會讓你的裝備物盡其用。”艾德勒回答。之前，當她告訴萊特需要最好的武器和鎧甲，用來裝備自己那三百人時，萊特的表情活像是別人要他交出自己的閨女。

萊特男爵皺起眉頭。“我今天碰見了那個野蠻的高個子，那家夥堅持要拿兩把戰斧。他挑的可都是黑色重鋼打造，兩面月刃的上等貨色。”

“烏曼達喜歡雙手操家夥。”艾德勒看著侍者把一盤冒煙的烤豬肉放在面前，一邊說。

“他自己那柄鐵斧還掛在背後。”

“我想他的意思是，三把斧頭肯定比兩把好。”艾德勒伸出拇指和食指探進鹽碟，在肉上灑了一大把。

這時凱迪將軍向前：“我們有個想法，開戰的時候，打算把你和你的部下放在前鋒。”

凱迪將軍的“想法”通常都是埃銳文元帥的主意。艾德勒原本已拿刀叉刺好一塊肉，正往嘴邊送，一聽此言連忙放下。“前鋒？”她有些懷疑地重覆。艾德勒有種不祥的預感。

“他們看起來很威猛。”凱迪將軍道。

“威猛？”艾德勒突然驚覺自己像只訓練有素的鳥兒一樣不斷重覆他的話。

“怎麽？士兵如果不服從命令，就表示指揮官領導無方。”埃銳文說。

埃銳文元帥總有辦法使人忠心追隨，甚至賠上性命都在所不惜，艾德勒可沒這本領。她拿利益換取忠誠，用姓氏使人服從。

埃銳文元帥轉向凱迪將軍。“若我弟子的手下不願服從她的命令，那麽前鋒顯然不適合她。毫無疑問，應該讓她殿後，負責保護輜重貨車。”

“埃銳文大人，不需要這麽替我著想。”她怒道，“如果您沒別的地方給我指揮，就讓我來率領前鋒。”

埃銳文元帥打量著他的弟子。“我可沒說讓你指揮，你是阿爾傑將軍的部屬。”

艾德勒咬了口豬肉，嚼了兩下，然後憤怒地吐出來。“我發現自己一點也不餓。”說著她站起身來。“諸位大人，我先告退了。”

埃銳文點頭同意。艾德勒轉身走下山丘，心裏很清楚身後眾人的目光。

夜幕已然低垂，將所有旗幟染成黑色。王族大軍的營地位於河流和大道之間，綿延數裏。在眾多人馬和樹林之中，非常容易迷路。螢火蟲在營帳間竄動，有如游蕩的星星。道格拉斯聽見遠處有人唱起情色小曲，一個女人咯咯笑著從身邊跑過，身上只蓋了件深色鬥篷，一個醉酒的人追在她後面，沒兩步就被樹根絆倒。更遠的地方，兩名長矛兵隔著小溪，就著漸漸黯淡的天光，練習格擋和突刺的技巧，****的胸膛上大汗淋漓。

在他周圍，全是宣誓效忠王族的部屬，一共多達四萬人的龐大軍團。

在營地的小角落，烏曼達低沈渾厚的笑聲透過夜色傳遞。柯萬揮揮一大杯麥酒。“都過來！一起吃肉，我們弄到一頭牛。”

巨大的血紅牛屍被架在熊熊營火之上，用一根粗如小樹的烤肉叉串起——恐怕那根叉子原本就是一棵小樹罷。鮮血和油汁滴落火焰中，兩個士兵合力轉著牛。

他從萊特子爵那兒弄來的帳篷，就位於艾德勒帳篷的旁邊。來到帳前，道格拉斯發現侍從和仆人們正在喝酒。他們圍坐在小營火的灰燼旁，在場的還有個女孩；纖細、黑發，看來不超過十八歲。道格拉斯打量了她一會兒，把註意力轉移到女孩身上。“她是？”他問隨從。

她優雅地起身。“大人，很榮幸見到您。”

他歪歪頭。“我是艾琳家族的道格拉斯·朱麗葉，請問你是？”

“我母親為我取名妮兒，你可以這樣叫……我。”

“天色不早了，不介意的話就請小姐在我這裏暫睡一晚。那麽，就請進帳罷，妮兒。”他為她掀起帷幕，進去之後，燃起一支蠟燭。

軍旅生活多少有些補償，無論在何處紮營，必定有人循蹤而至。今天行軍結束時，道格拉斯就看到不少人去找營妓廝混。

他拿起蠟燭，把她仔細打量一番。烏曼達眼光不錯：她生得一雙雌鹿般的眸子，身形纖細，**小而結實，臉上的笑容時而羞怯、時而傲慢、時而邪惡。。“大人，是我一個人睡嗎？”她問。

“稍等，妮兒，你是貴族出身嗎？”

“大人，您覺得是的話，就這樣想吧。”她故作莊重地說。

“好吧。早點睡吧，晚安。”

“晚安，大人。”

道格拉斯走出帳外問隨從。“她是從哪來的？”

“從一個騎士手上搶的，那家夥根本不願放棄她，是烏曼達的話語讓他改變了主意……當然，還有烏曼達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。”

“好極了，”道格拉斯苦澀地說。“我記得我說過不要找麻煩，不是‘幫我找個女人’。”

“大家都在搶，要不是烏曼達跟著湊熱鬧，漂亮的早搶光了，”隨從道，“要是大人不喜歡，我很樂意幫你把她送回去。”

“我就留著妮兒。你不會剛巧註意到那騎士叫什麽名字吧？打仗的時候，我可不想讓他在我身邊。”

“沒留意，大人。”

柯萬盤腿坐在一棵栗子樹下，靠近拴馬的地方，睡意全無地磨著利劍；這少年似乎不像別人那般需要睡眠。

“想家了嗎？柯萬。”道格拉斯坐到他旁邊。

“我有點想巴哥特了，父親。”

“我也想。”

沈默良久。柯萬霍地起身，動作如猛虎一般迅捷霸道，手心轉著劍。“父親，打仗時我會在你身邊。”

道格拉斯點點頭，他的皮膚裸露在外，覺得夜晚的空氣十分溫暖。“活下來，其他的什麽都不要想。”

柯萬將長劍從右手拋到左手，然後試著揮了一下。“誰能殺我？”

“埃銳文元帥派我們打前鋒。”

“是我也會這麽安排，父親。”

“聽你這麽一說，我的心情竟大為振奮，”道格拉斯道，“我一定是瘋了。”

柯萬收劍入鞘。“毫無疑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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